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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49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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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溜煙跑到樓下,掌櫃的卻攤手道:“其餘客房都住滿了,一時半會兒騰不出房間來。”

渺渺為難地皺起眉頭,“那怎麽辦,我晚上住哪兒呀?”

掌櫃連忙賠罪,“是小店辦事不利,給女郎添麻煩了。要不這幾天房錢退您一半,算做賠禮?”

渺渺固執地搖搖頭,“我不用你退錢,你能不能今天把床修好?”

掌櫃面露難色,不著痕跡地往她身後睇去一眼,旋即輕咳一聲:“這個恐怕做不到,那張床年久失修,壞得厲害,起碼三五天才能修好。”

三五天著實久了些,渺渺見事情毫無轉圜餘地,失落地抿了下唇,“那我只能換一家了。”

京城繁榮昌盛,外來旅人絡繹不絕,客棧更加不少。渺渺簡單收拾了行囊,她東西不多,輕輕松松挎在肩上,捧著一個銅盂便出門了。

樂水本欲攔住她:“女郎……”

被楊覆擡手制止,他淡淡一笑,負手閑適地跟在渺渺身後,看她究竟要到哪兒去。

渺渺是出來找客棧的,可是奇怪了,街上分明有恁多家客棧,卻沒有一家願意留她。幾乎每一家都客滿了,渺渺從來不知道,京城客棧竟如此搶手,她走了大半條街,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。

渺渺立在街頭,惆悵地回望身後,難道今天要露宿在外嗎?

餘光瞥見幾步開外的人,他跟了她一路,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。渺渺一低頭的工夫,他已經來到跟前,“住哪?”

明知故問,渺渺撅嘴哼一聲。

楊覆背後沐著餘暉,輪廓鍍了一層溶溶金光,他眉宇柔和,噙著淺淺笑意,“渺渺,本王府中有一處院落空著,正愁無人居住。”

渺渺委實走投無路了,她低頭看了看盆裏鯉魚,左右為難。

正猶豫時,王府的車輦已經停在跟前。楊覆並不逼問,耐心等她回答。

然而車輦恰好堵在兩條街道中央,沒一會兒便擋住了來往道路,引來不少路人註目。四方馬車被堵住去路,有人不知這是四王的車,不滿地指責了兩句,渺渺見他無動於衷,臉紅地催促道:“你快讓他停到別的地方……”

楊覆卻道:“上車,我們這就離去。”

渺渺瞠目,“王爺怎麽能……”

眼見四周人越來越多,若是被人認出來了,日後有損楊覆的名聲。偏偏他一派氣定神閑,好似周圍一切同他無關似的,渺渺氣急攻心,實在被他逼得沒辦法了,一鼓作氣跳上車輦,“快讓路!”她對車夫道。

他們正處於京城主街道,距離陵安巷還有些許距離。遠離鬧市,車外越來越寧靜,曲卿河水流清澈,水面浮著片片桃花瓣,從簾外望去,能看到遠處一片紅白灑金碧桃林子,殷殷艷艷。

渺渺被攫住目光,沒見過如此茂盛的桃林,檀口微張,小臉寫滿渴望……一不留神,便被楊覆摟了過去,“還在生本王的氣?”

渺渺拉回神智,車輦已經停在王府門口,沒再前行,“王爺在說什麽?”

楊覆貼著她的臉頰,自說自話,“渺渺,你心裏還怪著本王,當初不該把你交給太子,所以才這樣懲罰本王。”

渺渺眨眨眼,他說的不錯,她確實心懷芥蒂,但這並非主要原因。一想到回王府,想到樂山樂水初見她的反應,她便很是忐忑不安……事情遠比她想的覆雜,不是活過來就完事兒了,還要面對一眾人等的眼光。再加上衛泠受傷,她要分心照顧他,是以近來才對楊覆有所疏忽。

何況他剛才還那樣逼她回府,渺渺一時不想說話,未料想他竟出此言。

渺渺忍住笑,端起螺鈿小幾上的銅盂下車,“對,我就是怪您。”她踩著腳凳一步一步下車,立在轅下仰望他,“王爺知道嗎,我落水的時候,心裏的一直在想您為何不來。”

渺渺從楊覆眼裏看到了痛楚,是偽裝不了的悔痛,她的目的達到了,彎眸盈盈淺笑,“因為我走的不甘心,所以才回來了。”

此話真假摻半,卻聽得楊覆微微一怔。

話說得圓滿,一回到府裏她便自動自覺地走在楊覆身後,惴惴不安地左顧右盼。

然而一路下來,沒有她預想中驚恐的叫聲,更沒有指著她大喊鬧鬼的人,丫鬟畢恭畢敬地向四王行禮,再平靜地從她身旁走過,沒有絲毫情緒波動。

這可叫渺渺納悶了,短短幾天功夫,她們就不記得她模樣了?

可再仔細一看,這些丫鬟她一點印象也無,全都是生面孔。渺渺仔細觀察了下,還真一個都不認識,她心中有所了然,難免吃驚。三兩步上前趕上楊覆步伐,她拉住他衣袖,“王爺,您……您把府上的丫鬟都換了嗎?”

楊覆面不改色地頷首,“仆從也一並換了。”

他把府裏下人都換了一遍?是為了她嗎?渺渺有些不敢相信,他居然為她做到這等地步!

楊覆一眼看穿她的想法,敲了敲她的腦門,“本王說了不必擔心,你還怕什麽?”

渺渺搖頭不疊,唇瓣啟啟合合,最終化作一句:“嗯。”

楊覆說的院子叫做五桐閣,閣內四角栽種梧桐,正堂門前也有一棵,均有百歲年紀,故而由此取名。此處清幽雅致,樓閣共三層,業已打點完畢,與楊覆的溶光院僅隔著一條游廊的距離。

渺渺把衛泠放在室內檀木架上,擡頭環顧正室一圈,跟她住的下人房簡直天壤之別。忽地叫她住進這種地方,渺渺沒出息地不適應,“我覺得……”

楊覆打斷她,“若再有需要的東西,盡管告訴管事,讓他為你置備便是。”

渺渺點點頭,又趕忙搖頭,“那我住在這裏幹什麽,每天還要服侍王爺嗎?”

門外立著兩個丫鬟,是楊覆指派來照顧她的。原本想安排多一些人,但怕她不習慣,便先遣了兩個年級大,行事穩重的過來。

楊覆故作沈吟,“你每日去書房一趟即可,上回教你寫的名字還記得嗎?”

渺渺認真地回想,末了氣餒地坦言:“忘記了。”

果真如此,楊覆無奈彎唇:“明日再繼續學。”

聽他的口氣,好像未來幾日都得在書房度過了,好在渺渺對學寫字還是頗有興趣的,乖乖地應下,“婢子遵命!”

楊覆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,“日後不必自稱婢子了。”

渺渺不解,“為什麽?”

以前在別院,岑韻姐姐教過她,在王爺面前該自稱婢子,否則便是大不敬。她一直謹記在心。

楊覆不言語,她在他心裏,早已不是丫鬟那麽簡單。他目下無能為力,不能給她名分,卻又想把她留在身邊,是以才選擇自私地困住她。

渺渺果真高估了自己,識文斷字太難了,她一連學了三天,總算把楊覆的名字學會了。

起初她只會寫渺渺,渺渺簡單啊,楊覆告訴她:“左三水右三水,三足鼎立之勢。渺渺二字,即為水勢浩大。”

後面聽得不大懂,但第一句,渺渺琢磨了片刻,“那加起來不是六個水嗎?所以,衛泠才叫我六水?”

楊覆一言不發。

渺渺擊掌恍然,旋即想到不對勁,“那王爺不是知道嘛,上回為何說不會寫呢?”

“……”

楊覆轉移話題,“本王教你寫別的字。”

後來他教她寫楊覆,渺渺拿羊毫筆都拿不穩,楊覆便覆著她的手,手把手地教她寫:“多寫幾遍,慢慢便會了。”

他的呼吸就在耳邊,灑在渺渺頰畔,溫熱酥麻。她呼吸不穩,半個身子發軟,若不是扶著翹頭案,恐怕已經倒在地上了。

楊覆的胸膛緊挨著她,傳遞著互相的體溫,渺渺一句話也沒聽進去,“哦……哦。”

讓她自個兒寫的時候,仍舊歪七扭八不成樣子。

楊覆拿著她的字,哭笑不得,“再寫,寫不好不許吃飯。”

渺渺嗚哇一聲,捂著肚子倒在軟榻上,開始耍賴:“我好餓了,能不能明天再寫?我要是今天都學完了,明天學什麽呢?”

她想的可真多,今兒一天統共才學了兩個字,楊覆把她從榻上撈起來,捏了捏她的嫩頰,“連本王的名字都學不會,可見你對本王多不走心。”

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,“走心是什麽?能當飯吃嗎?”

楊覆拿她沒轍,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,大抵覺得不解氣,繼而輾轉吮吻,極近纏綿。渺渺被他吻得暈頭轉向,嗚嗚咽咽地躲閃:“不要不要了,其實我早都學會了,不信王爺你看。”

說著從他懷裏跳開,來到案邊提筆,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勾勒出他的名字,筆跡生澀,但寫的極其工整。

楊覆。

他看了看,垂眸一笑,俊顏柔和,宛若院外盛開的白玉蘭。雅儒俊美,引人神魂顛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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